青梅醒来的时候，双脚已然又被包成了两个大馒头，身上除了酸软，甚是清爽，昏迷之际那种不停出汗粘腻的感觉仿佛是一场梦。偏头，正对上景瑜在桌案前头办公，青梅恍惚地笑，原来这才是做梦啊，缓缓闭上眼，劝自己赶紧醒来，莫要沉醉才是。
一抹阴影投射下来，挡住了青梅的面容，浓烈的药味儿里弥漫着熟悉的气息，青梅双睑轻颤，到底没舍得睁开眼。
“夫子何曾变得这般没出息，不过喝个药，也要用上装睡的伎俩。”景瑜的声音凉凉地在上头响起。
青梅倏地睁开眼睛，瞪得老大，一时不敢相信。好半晌才想起在暗洞里晕过去之前，是听见过景瑜的声音，还道是自个儿心思太重，原来却是真的。慢着，这般语气，这般腔调，难不成所谓重生一次也是场梦？
努力睁大眼睛瞧着人，眉眼之中是铺天盖地的悲怆。
景瑜，青梅做了场关于重生的梦，到底是青梅太贪心，梦里你瞧上了青梅，可青梅跟周坚榆跑了。
瞧着青梅脸上一时怔愣、一时悲怆、一时又哭笑的变化，景瑜心尖儿微微疼着，面上却是戏谑得厉害，端着药碗的手往前伸了伸，淡淡地笑道：“给过夫子机会与周坚榆一道走了，罔论父皇和边塞王挡路，夫子如今既是回了王爷府，就莫想再踏出王爷府半步。”
青梅愣神，随即失笑。对了，怎会不曾重生，那一句夫子前世岂是有的，还能这双缠成大馒头的脚，可不是就是今世么。
伸手接过药碗，憋着气一饮而尽，嘴里瞬间被塞进去一颗蜜饯，甜腻得厉害，抬眼瞧人。
“本王不喜欢夫子身上有药味，吃蜜饯去味儿刚好。”
景瑜面容未动，淡淡回道，转身将药碗递给婢女，然后微微俯身，将人整个抱在怀里，往外走，“御医说夫子该多晒晒日头，免得屋里呆久了，心情郁结，于伤势不利。”
一路行至前庭，积雪融干净了，长出的梅花却还开着，一簇簇地粉色，开得很热闹。
张仲景一早落座，一盏清茶摆在桌案上，还有三个茶杯，想来是算准了青梅醒来的时辰，一道议事的。
景瑜安置青梅落座，给她倒了杯清水，自己与张仲景喝的是茶。青梅还病着，喝茶不合适。青梅本想会心一笑，孰料景瑜瞥了她一眼，张口道：“茶到底贵些，夫子不是客，喝喝清水也就好了。”
青梅还是笑了，眉眼弯弯的，一如从前明朗如阳的样子：“小王爷厚爱，青梅素来喜饮水，茶不茶的，青梅也不懂。”
景瑜勾了嘴角，似笑非笑：“如此甚好。夫子还有什么不用、不喜的列张单子出来，也算为王爷府省省用度。”
“好。”青梅依旧笑容堆面，看不出半分不悦。
倘若是前世，青梅定一早横眉冷对，各种蹬鼻子上脸，恨不能引得整个王爷府都瞧瞧自个儿与景瑜那破烂关系。或者是，不置一词，冷冷瞧上景瑜一眼，转身走掉，极尽洒脱。想着前世那些个幼稚行径，青梅仰头，微微笑着，心里头暗暗欢喜着，觉着现世实在安稳美好。
张仲景轻摇白扇，言笑晏晏地搭话道：“青梅姑娘气色甚好，想来不日身子便可康复。”
“多谢张公子吉言了。”
青梅冲他笑，眨巴眨巴眼，还是没忍住，“茶南姑娘可安好？久未曾见着，有些想念，张公子遇上了烦劳带上句问候。”
张仲景面上刹那褪了血色，却是僵硬着笑颜道：“好。”
因着知晓到了，张仲景会与茶南成了那亲事，正巧现今是误会叠生的不顺之际，青梅偏生想逗一逗此人，瞧瞧他的笑话。
景瑜轻咳了声。
张仲景收下心神，将一叠子的账本、地契以及一些零碎一道交给景瑜，解释道：“周公子获罪，皇上定会趁着时机抄家，周公子将江南全部周家营生都转给了小王爷，只留了生死楼。这生死楼，皇上定是寻不到的，抄家之际也抄不到那里。如今周家皆在生死楼，皇上若动手，也不过得了周家一座空宅子。”
景瑜手指轻点着桌案上那叠子物什，侧头望向青梅的笑颜里，甚是狂狷，他说：“诚如夫子所言，这江南本王拿下了，银山为盾，兵权利器，即便是父皇也要仰本王鼻息。”
因着横亘了个周坚榆，景瑜存了戏谑之心，话里更添狂妄。
青梅却是缓缓笑着，点头道：“恭喜小王爷，不过小王爷莫要忘形才是，兵权毕竟不曾到手，皇上还有被逼急了跳墙的可能，该小心些。”
话里的关心，叫景瑜刹那漏出些温和神色来，到底瞬间回想起那暗洞里青梅与周坚榆相依偎着的场景，涤荡殆尽了难得的温和。
“夫子大可安心。听闻北边临属国语边塞国勾结，集结兵马候在边境线上，父皇派了骠骑将军前往迎战，不过骠骑将军领着大军在半道上因舟车劳顿倒下了，估摸着很快朝中那些个老臣都会轮番着被派出去。倘若边塞王那边再有异动，父皇可就很被动了。”
张仲景点头分析道：“确实如此，景朝已经太久不曾征战，加上皇上重文轻武之举，不止朝中无武将，怕是边境那些个守军也不过尔尔，兵败将是早晚之事。朝中老将，年事已高，早就不适合出战了。”
青梅提醒道：“小王爷该于皇上漏个风，若真到了四面楚歌的地步，也叫皇上想着让小王爷领兵出征试试才是。”
“本王一早于御书房立下军令状，本王领兵，若不能退敌千里，愿悬首级于城门之上，示众百日。”景瑜端了杯清茶，举止温文有礼，说出口的话却是狂傲天下，“不出三日，父皇定舀了那圣旨来求本王。”
青梅看着人，笑眯了眼睛，只留一条视物的细缝，也就叫人瞧不见眼眸里那有欣喜有哀伤的神情。如此一来，不用算，离黄泉老头说的也不远了吧。
景瑜偏头问道：“本王若出征，王爷府恐不安生，夫子是否与本王一道行军，还是去了那江南生死楼寻你那周家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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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个新开的现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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