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郡主站在边上惴惴不安，眼前这个三哥也算是她自小便跟着长大的，却是越来越叫她看不懂了。这么些年，也不知因着什么，硬是要往他跟前凑。倘若自个儿在王爷府出了差错，自己的际遇可是会比林夏裳好？
风，穿廊而过。
安乐郡主被冻得抖了一下，心却更是冰凉，她心里的答案太过明晰了，不由得她不冷。
五皇子似是未有觉出气氛不对，凑到景瑜身边，双手灵活地缠上他的臂膀撒着娇道：“今儿个我请过父皇了，我想跟着三哥哥睡。”
“平安。”
景瑜身形未动，朗声唤了句，待平安应声，吩咐道，“寻些人护送五皇子回宫，一路上仔细着些，倘若磕着碰着了，本王做主，留你们个全尸莫回王府了，在外头自行了断。”
平安躬身垂首应下了，作势要请五皇子走。
五皇子仰仗着年岁还小，也不管脸皮不脸皮的，只管缠住景瑜的身子，可劲地扭着配上粘腻的撒娇道：“三哥哥……你就让我跟你一起睡嘛……”
景瑜偏头瞧向一旁的安乐郡主。
安乐郡主匆匆施礼告退。
瞧着人走出老远，景瑜才将视线转回来，落在五皇子身上，面上淡淡的，不沾染一丝情绪，好似随口问上一句般：“小五，你今年多大了？”
五皇子有点摸不清状况，迟疑着道：“十、十二了。”
“十二啊。”
景瑜错身而过，懒懒倚到栏杆上，被夜风一吹，身上的酒气慢慢晃荡开来，弥漫了周遭。他颇为感慨着道，“本王十二岁的时候在干什么呢？”
五皇子有点无措，景瑜十二岁的时候，他该是八岁，被护在皇宫里，又一皇宫的人宠着护着，倒真是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好在景瑜也没要五皇子答出个子丑寅卯来，自顾自继续说道：“本王十二岁的时候在卧薪尝胆、对，是卧薪尝胆，白日里太师院一个懦弱样儿，回了王爷府拼命瞧书册子，恨不能煮一煮全吃了才好。”
景瑜眯上眼，似乎能从乌黑的夜色中瞧出个楚青梅来，语气却是淡漠如风。
“每日还巴巴地想着法子，求着能见上楚青梅一面，或者干脆将人弄出宫来，即便是本王能进去陪着也好。”
五皇子红了眼眶，太师院那段，他知道，因着他总也缠着景瑜，每每下了学，还缠着景瑜回自个儿宫里，待到不得不出宫了才会放人。
景瑜瞥眼瞧见五皇子的样子，一声哼笑，情绪太多，叫人理不清楚，干脆直接开口道：“平安，送五皇子回宫吧。”
五皇子有些心惊，景瑜这话说得，他不太懂什么意思，但是他直觉若是今儿个走出了王爷府，日后这个三哥哥怕是再也不是他的三哥哥了。于是抬手重新缠而来上去，眼光天真地固执着。
景瑜拎起他的袖子，眸光淡漠而疏离，交五皇子不自觉便松开了本想紧缠着的手，低垂下脑袋，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轻叹息了声，景瑜说：“小五，本王该谢你，倘若没你的纠缠和欢喜，本王恐怕没命活到至今。所以小五，你该回宫了。”
五皇子有些难过，眼睛里都积蓄了些水汽，他说：“三哥哥是不要小五了吗？”
呵地一声，景瑜笑了起来，狂狷而风流，眉眼弯成了好看的弧度，在月色下失了最后一点人气，好似风，凉凉的，谁也不能抓住，停不停全凭他兴起时偶尔施与的恩赐。
“小五，你太贪心，舍不得父皇，却还想要三哥哥，世上如何能有这般好事？僧侣尚且寻不着不负如来不负卿的法子，何况我们这些个俗人？”
五皇子也起了性子，梗着脖子问：“如何不能既要父皇又要三哥哥了？”
“小五。”
既然好言好语不通，景瑜瞬间拉下了脸，他素来不是好耐心之人，唯一的一点耐心也全留给了青梅，旁的人，他分不出一点来，“你日日夜夜在宫里，深得圣宠，常伴君侧，恐怕不至于这般耳目闭塞，如何能半点不觉？”
一双目光染上了月色的冷意，却是灼人得厉害。
五皇子轻咬着自己的唇瓣，不说话。
“本王替你回了吧。”
景瑜目光半分也不偏移，炯炯地盯着五皇子道，“你如何是不觉，不过是天真惯了，以为仰仗着天真，便能左拥右抱。可小五，父皇要的是我的命，孰轻孰重，你已然十二岁如何还能分不出？”
“不会的。”五皇子执拗着道，“我会阻止父皇，待日后我登了皇位，更是没人能奈何得了三哥哥。”
景瑜目光不曾松动，他说：“这般衡量之下，小五你尚且如此天真，所谓兄弟情义不过如此。你要一个三哥陪着玩儿，我要一个五弟保命，各取所需，如今也该好聚好散。”
这回不用景瑜再叫一声，平安直接上前躬身抬手示意：“五皇子，马车已经在府门外备下，您请回宫吧。”
您老可赶紧回了吧，您老不回，这暗卫日夜守着王爷府，虽有小王子坐镇，倒不至于怵着，可耐不住人心惶惶啊。何况青梅姑娘些许日子该回了，倘若小王爷想在青梅姑娘跟前闹个情绪，也叫暗卫们瞧去了，传扬出去，可不是面子里子的问题那般简单了。
五皇子不肯走，只委委屈屈地站在那里。
景瑜直接吩咐平安道：“叫人跟着五皇子，一直把人送回宫为止。你去西院将侧王妃写的条子送到书房来，条子拿回来之前问个仔细，莫要遗漏了。再调些护卫，四下守严实了。”
平安应下，匆匆离开。
景瑜不再理会五皇子，晃荡着身形忘书房走。
彼时因着这个五弟的亲近，景瑜还真欢喜了一阵，后来多少也起了疑心，还道是皇帝宠得厉害，这些个肮脏的东西，不舍得污了他的眼。如今这般争锋相对，还好似无觉，如何是如外在那般天真之人？
大皇子景言送来的那些个东西，哪个说的不是皇帝数次要景瑜死，五皇子便在跟前，也没哼声半句。
景瑜冷笑，说了实话，最不能忍的还是青梅那次，不作为也便罢了，如何还能想着推波助澜。
铁钉子？
真是好个五弟，哪本闲书一瞧，随意一提，便是要不了青梅的命也要她残了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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