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笙在青天白日里，后脊出了层毛里毛气的寒颤。
林惜惜虽不明所以，但已随着苏晔脆生生叫开“姐姐”。
她话一出口，便感觉到一道寒气凝到了身上来。心尖一颤看向她的晔哥哥，却发现对方依然是一副点尘不惊的样子，眸光没有一点波动。
顿了一顿，她疑心自己是不是太敏感了。
可这目光一垂越是不好……这两个人的手，是不是靠得太近了些……晔哥哥念得是圣贤书，何曾会跟女儿家这般作态？何况……她记得父亲说过晔哥哥自小失怙六亲无靠，这又是从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姐姐？
尽管心思百转千回，她面上却是不显，只管笑得甜甜的。
颜笙心里也杂，只能端出姐姐的风范，微笑:“站在路上说话也不是事儿，去哪里坐坐？”
……
踏青自然是没有踏成，毕竟林小姑娘还带着大包裹。三个人找了山脚下的一间茶寮，想先占个歇脚处再闲谈。
落座的时候，苏晔自然而然地牵了下颜笙，带着她坐在自己身侧。他这段时日的文火慢炖起了效果，颜笙一瞬间也没意识到这有什么不对。方木桌儿，并排的只有两个座，一直擦着苏晔走的林惜惜见状低下头咬了下唇儿，然后坐到了苏晔对面。
颜笙坐下后才静下心好好打量林惜惜。
小姑娘十四五岁的年纪，看起来很娇俏——其实苏晔比她还大上一点点，但他看起来还偏少年气，而林惜惜已经初显小女子的风姿了。穿了一身樱色的襦裙，鸦青色发上别着银蝴蝶。
眼拙的颜笙觉得这个时候惜惜小姑娘，完全看不出来像是个攻于心计的冷漠女子。她还太小，颜笙松了一口气，却又提了起来——
一个徐退之尚在一旁虎视眈眈，现在又来了个小妹妹林惜惜。噫，这叫怎么一回事……三个人聚一起方便斗地主？
颜笙在打量林惜惜的同时，林惜惜也在看她。女子双十不足的年纪，衣饰平平，似乎并没有什么明显出挑的地方，就算长相显嫩无害……可是也不是什么惊艳的美人啊。
何况她明明年纪这么大。
林惜惜忍不住在心底揣测，难道晔哥哥平时对他不假辞色不是因为她不够好，而是因为他喜欢老女人？
“惜惜？”
一道清沉的声音打断了她飘忽的思绪。
林惜惜怯生生地抬眸道:“晔哥哥……”
称呼一出，她就说不出话来了，因为她看见她的晔哥哥沉冷的眸底此刻仿佛凝成了一面结着冰凌的镜子，倒映着她全部的丑陋心思……
好像他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林惜惜最讨厌他这个样子。
因为这样让她感觉自己的丑陋无处可遁。
是的，林惜惜并不喜欢苏晔，她对他的感情甚至有一些隐秘的畏惧和厌恶。她还记得自己父亲把他带回来的那天，苏晔看到她的第一眼像是在看死人。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苏晔是她所能接触到的最优秀的少年，她的未来当然要跟最优秀的人系在一起。她小心翼翼地讨好他，一年两年，现在的他，对她总算越发温和了。她心里窃喜，却又鄙夷，再优秀的少年，还不就是那样？
可是这一刻，看见苏晔看着他所谓“姐姐”的眼神，林惜惜突然意识到，原来的所谓温和，不过都是敷衍。
苏晔从来没有把她当做过鲜活的存在。
真是让人恶心啊……
这样恶心的人，怪不得喜欢老女人。
林惜惜这样想着，面上却对颜笙露出来最可爱的笑容:“姐姐，你跟晔哥哥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呀，我都没有听说过你呢。”
这句话说的有意思，苏晔眸底略沉。
颜笙知道这个小妹妹长大会是条美人蛇，因此只是打哈哈:“很久之前就认识了呢，不过这些年来并没有什么交情。”
咦，似乎她说得还挺符合事实情况呢。
林惜惜心里暗道，这老女人倒是个有心眼的，说得一副和善样，不跳坑呢。
这个时候的颜笙还不知道她在小妹妹的心里已经被归类与“双十年纪的老女人”，还在思考着，小妹妹这么可爱，看着也没有什么作妖的迹象，不像徐退之，心已经歪了……要不干脆也试着教育小妹妹当一个正直善良的好少女？
感觉很可以哎。
反正已经走上了人生导师的路线，教一个也是教，教两个也是教……最后如果教歪了凑个双数似乎也好看点呢。
来来回回一琢磨，颜笙看林惜惜的目光就放出了光来。
林惜惜:……这个老女人是什么眼神？是看出来她的心思了么？所以想阴她了对一定是这样没得错！
苏晔:……姐姐的习惯性温柔又犯了呢，好不开心。
所以……
他看着林惜惜，道:“惜惜，你跟同乡说好什么时候一起回去？”
林惜惜:…………
然而她在茶寮里刚坐下，一杯茶还没有喝完。
颜笙也震惊地看向苏晔，这叫怎么回事，拿了人家送的衣服，就迫不及待赶人家走了？
boss苗子有点渣呢。
“是惜惜打扰到晔哥哥了么？”
林惜惜很快调整好心情，小意地问道，眸子里盈了一汪水。
苏晔正色思考了一下，虽然很为难【雾】但依然坚定地回答:“是的。”
林惜惜:“……”
好讨厌！好恶心！
为学业所迫，苏晔无奈道:“书院下旬有一骑射比试，颇重要，我目前把握不够，与同窗约了今日一同去后山切磋。”
【这次是结队比试，徐退之与我一队，原本的七八分把握也上升到了九分】
所以，这句话是谁说的？
但是看看boss面子那种发自内心的为难神情——
颜笙:……
她信了。
可是林惜惜不信啊。
“那晔哥哥先前要与姐姐下山去哪？”
她觉得好委屈啊……这算什么？把她当傻子哄？
苏晔面不改色:“马鞍旧了，起先是想去市上换个新的。不想遇见了惜惜，如此已经到了约定切磋的时间，却是换不成了。”
所以，你该干嘛干嘛去吧，别在他面前乱晃悠……惹得他小姐姐坏习惯又犯上了。
颜笙目瞪口呆看苏晔空口白牙套路人家小姑娘。
可以，这很渣男。
林惜惜这下信了的样子，她天真烂漫地歪了下头，道:“那晔哥哥快去和同窗切磋吧，我与姐姐一同去市上给你易新马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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