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惜惜第一个反应就是拿下面前的人。
她不会留下叛徒。
……如果真有什么故事，这个叛徒显然是可以牵制苏晔的利器。
然而颜笙只是冲她无所谓地笑。
下一个瞬间，马车底部陡然落开一块，真是颜笙的位置那块，她随着落了下去。
消失。
一切都在电光石火直接。
林惜惜耳边只缭绕着颜笙最后留下来的那句话——
“投放内应这种事情，不止你和徐退之会。”
……
马车外，火把如炬。
正是更深露重的时候，林惜惜让她的内应把颜笙敲昏了带出来，旋即塞入马车，在一队人的保护下去了偏僻的郊外。
没想到的是苏晔赶到的这么快。
还准备的似乎很充足。
黑甲的骑兵包围了这个车队，为首那人眉眼比夜色更加黑沉，唇色却比春色更加潋滟。
他手一抬。
这是一场结果毫无悬念的捕捉游戏。
……
苏晔认识一个叫做释清的圣僧。
他是真圣僧，亲身演绎过“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他不接受杀戮，却在四年前那场确定苏晔地位的宫变中，给了过苏晔这个故人之子帮助。
旋即遍是一场漫长的闭关。
待他出关，却发现，昔日那个惊才绝艳的少年，在为高权重之后陷入了新一轮的痛苦中。
苏晔是寒门出生，他厉害了就是在跟朝堂上那些世家权贵在抢肉。圣上抬举苏晔是为了打压世家，却不知道世家愿不愿意束手就擒。
当然是不愿意。
于是苏晔就像靶子一样，每天遭遇无数的暗杀。偷袭、刺杀、陷害、投毒……他在黑暗的漩涡里越陷越深。
直到他遇见了一味香。
如梦令。
释清再一次与他见面时。他就沉在香里，是痛苦的，挣扎在半梦半醒里，却最终低声笑出来。
“施主很危险。”
释清眉头攒起。
苏晔现下的这种状态，像是时刻都会崩坏，或者说，他现在就是在崩坏中。
苏晔笑了，“圣僧，我没有救赎。”
“有的。”
释清道，“施主可以多行善举，放下执念，靠功德的积累得到心灵的救赎。”
说完停下看他，认识以来，释清从来没有放弃说服这个故人之子放下执念。
当然，这个故人之子也从来没有被他说服就是。
这一次当然也没有，苏晔抬起眸光，问，“除此以外呢？”
释清合上双手，“施主等到心底的那个人。”
她就是你的救赎。
身是出家人，看千千万万的红尘客，往往更看得更加彻底。
苏晔一笑，“我没疯。”
他明明已经疯了。
“只是因为自身的寂寞和痛苦，所以恨上给过你温暖又将你抛下的人。”释清目光如炬，像是能看透他。
苏晔搁在桌面的指间微动。
是恨，恨她出尔反尔，他从一次次的期盼质疑自己哪里没做好，到现在的满心绝望。他的苦心经营是这样苦涩，而她又在忙什么呢……每每午夜梦回，他恨不得忘记自己曾经遇到过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能牵制他让他神思不属的人。
可是有什么用呢，他能有如今这一切，还不是都亏了她的帮助。她的举手之劳不以为意，才成就了今天的他……苏晔一下子把手中东西投掷出去。
只有如梦令……
在如梦令里，他才能看到她、质问她、伤害她……亲近她。
“即便那时我已恨她入骨又如何，至少我见到了她。”无论是恨她入骨还是相思入骨，反正于她而言从来不在乎。
“说到底，还是放不下。”释清一声叹息。
苏晔目光看向极远处，风吹叶落、浮云变幻，这些都是瞬息之间的事情，而等一个人，却是无比的漫长。
“等一个人是下一场赌，等人的人是赌徒，等着等着就上瘾了。他赖在赌桌上，轻易不肯下来，更何况根本无人劝诫，他总是想着……下一刻或许就有什么不一样。”
他是幸运的，能够在最无依的时候遇见温暖的她。
他又是最不幸的，染上赌瘾药石无医。
人心从来易变，可偏生在如此漫长的岁月里，从来没有遇见可以取代她的人，而因为无人知晓他的等待，他也没有给自己被他人劝诫的机会。
一步一步，至今日。
……
远方天际泛起了鱼肚白。
颜笙掉下马车时就被苏晔那边的内应给带到了一处安全的地方。
颜笙坐在郊外的一处帐篷前等苏晔。
帐篷边，草色青翠欲滴。
这个界面中，要说颜笙最信任的，自然只有苏晔。
所以，就算她在地上发现那么多让她心悸的恨，她依然在苏晔离开之前，把那张纸条递给了他。
她没道理，在不相信苏晔的情况下，去信任另外一个完全不了解的人。
……
一直没有等到人，颜笙心底有些难过。
她低着头，数地上草叶的影子。
突然眼前出现了一到挺立的人影。
颜笙抬头，看见了等待许久的苏晔。
“苏晔，谢谢你，我给你添麻烦了。”颜笙开口，声音有些哑。
她是这样客气。苏晔没有回答，唇际牵起薄凉的弧度，目光落在了远处河畔荡漾着的柳条上。
颜笙低下头，额头的几根呆毛蔫吧地耷下来，显出几分萎靡，“我总是这样。你现在过得很好了……我看到很高兴。”
她是真心希望这个弟弟好的。
虽然她这个姐姐当的不是很合格。
“你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突然来突然走么？在你需要帮助的时候，我就来了；当你危机化解的时候，我就走了。这次……我就是想来看看你。”
说的这儿，颜笙突然有了几分不确定。
这次来，真的只是为了看看他么？还是说，因为他的状态快要崩坏了……其实冥冥之中她也是来帮他化解危机的？
“我知道。”
苏晔说，每次她离开后，他总会做那些似是而非的梦。梦境与现实总有那么多不谋而合的地方……而他偏偏是一个极爱多想的人。
“那……你能不能别气了？”
看在对你掏心掏肺的份上……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吧，年轻人？
“我若现在放下，这十四年的等待岂不是一场空。”无论人正常不正常，左右他又不是傻。
“……嗯？”颜笙感觉有点疑惑。
然后她就看见苏晔回身凝视她。
“颜笙，我是苏晔，我们重新开始。”他有片刻停顿，“这一次，你不能先离开。”#####大莲子隔岸观火：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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